九色shine

全网同🆔

【牧流/诸星流】游戏の规则(十五)

樱木花道没想到流川枫看上去又闷又无趣,可是抡起拳头来却是把好手。不消几刻,已经有好几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寒风中,两个人的身上却满是汗水。这不是高中生的斗殴,这些混迹在社会上的流+氓都是能豁出命去的人,他们仿佛也不在乎伤人,手里的刀子全都冲着致命的地方去。


樱木的衣服上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甚至有些已经渗出血来,流川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很明显,那些人对他留了情面。流川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那个领头的男人,那人仍在用一种令他无比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恶心!只要会想起某个时刻,他就会觉得反胃。


又有几个人扑过来,流川和樱木的反应力依旧还很优秀,天生的敏捷让两个人打起架来也得心应手。阴影中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青黑,眼看着他手下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去,他也看起来越来越焦躁。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裤腰,冰冷的枪械就别再那个地方,他咬了咬牙,将手枪拿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原本就很少人来,自己的地盘,即便有枪声也会有更厉害的人罩着,他稍许颤抖的掏出手枪,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扣动扳机,那两个家伙就死定了……他不停的摇摆着,红头发的?还是那个黑头发的?那两个人都还没有发觉,身体迅速的不断交错变换,可是最终,枪口对准了樱木花道…… 


夜里原本就安静,因而忽然爆发出的枪声让所有人都惊诧了,流川只觉得好像是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开了,瞬间一阵眼花。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再没有人袭击,什么声音?枪?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恍惚的看着樱木,他直挺挺的站着,眉头蹙得很紧。他也正迷茫的看着流川。


“白痴?”流川忽而觉得慌张,他的目光迅速的在樱木身上游走,当他看到一大片血色从樱木的左腹部浸出的时候,流川觉得,自己的身子全都软了……“樱木?”流川过去,抓住樱木的手臂,他竟然还那样僵直着,呼吸也变得迟缓了。


“可恶……”樱木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登时爆发出的疼痛让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高大的身子一个趔趄,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


“樱木!!!!”流川惊慌失措了,他还是太单纯了,他以为这不过是打一场架而已,他没想过对方竟然会用枪。


“害怕了?”有个硬挺的东西顶上了流川的后脑勺,让他的身体感到冰冷和僵硬。


“转身啊!让我看看你害怕的样子!”男人的声音甚是得意,但是流川已经无暇再去顾及他的态度,他只是看着樱木,他的喘息开始从迟缓变得急促,血还在流,流川的身体仍在发抖,但是他警醒自己不能慌张,此刻如果自己也挺不住,那么一切就都完蛋了……他的伤不再要害,会没事吧……可是流了太多血……流川脱了自己的外套,系在樱木的伤口处,即便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混蛋!!!我让你回过头来!!!”男人不耐烦了,流川的无视让他觉得颜面扫地,他用枪口使劲的砸着他的脑袋,吃疼之下,流川站起身回过头。


男人看着流川的脸蛋,暗自纳罕这真是个俊美的人,想着他被捆绑在床上任人摆布的样子,居然有了生理反应,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做同性恋也没什么不好吧!他的枪口顶上了他的下颌。他的肌肤因为汗水变得光亮起来,粗重的喘息让脖子的曲线更加美丽。


“上次我TMD可是让你爽了好多回啊!”男人挑了挑眉,“你想救那家伙么?”他看了看地上的樱木,被打趴在地上的小喽啰们此刻都从地上爬起来,又围拢了过来,“这回轮到你了!让我舒服了就放了你们,划算吧?”冰凉的金属轻轻拍打着流川的脸颊,他愤恨的盯着那男人,可是不管精神上如何歇斯底里,他都想不出更好地脱困的方法。


“流氓……”流川正悲愤之时,却听到身后一个粗犷的男声,他顾不得那枪口,扭头看时,竟然是樱木捂着伤口又强站了起来。


“白痴你别管!!!”他揪着樱木的衣领,他此时竟然盼着他还躺到地上去,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臭狐狸!你难道想被这个猪猡干?”樱木的身体在打晃,可是却死撑着站稳脚跟,“谁都别想碰你!”樱木咬牙切齿的说。


“哈哈!!!”那男人大声嘲笑着,“要做同命鸳鸯是吧!我可真感动!!!”他竟然收了手枪,“那就成全他们,你们这帮子废物再打不赢我就崩了你们!”一群人再次围了过来。


流川看着眼前已经沾满了血却目光依旧炯炯的樱木花道,忽然笑了,他的那抹不经意的笑让樱木为之一愣。


“算了,今天怎样都好,我陪你!”流川抹了抹嘴唇,又挥起了拳头。


实际上这已经是注定要输的战斗了,樱木花道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惨淡无光,血液在不停的流失,他甚至开始觉得生命也许就跟着那些红色液体一起消失不见了。他屋里的被逼至墙角,他看到流川的影子在眼前不停的晃动,好多个人头,却看不清模样了。流川的体力流失得很快,要解决那些难缠的喽啰,还要顾及樱木花道。


就在樱木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流川的脸,他高大的身躯就支撑在自己面前,仿佛一个保护罩一样挡在他面前。他只穿了一件棉T恤,外套已经没有了,此刻竟显得那样单薄。樱木的身体顺着墙体滑坐在了地上,好像真的没力气了,甚至没力气疼痛,他仰头看着流川,他也一样用尽了全力,他满脸都是汗水,那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滴在他的手上。他依旧支撑着身子,即便背后有人对他拳脚相加,他深深地皱着眉,紧咬着嘴唇,嘴唇其实都已经破了,还流着血。


“笨蛋狐狸!笨蛋狐狸!”樱木口中嘀咕着,他伸出手去想要碰触他,可是却好像怎么都碰不到……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领头的男人仍旧吼叫着,他走过来,四周的人这才停手。流川的后背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了,衣服已经烂掉了,露出青紫的或是血红的皮肤。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流川看着几乎虚脱了的樱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也许真的会死在这里了,阿牧……他还在美国没有回来啊……篮球联赛也还没开始……爸爸……病还没有好……怎么可以死?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扔下樱木不管,他们相识了不到半年,可却是他至今为止最珍惜的朋友。


“听说你打篮球哈!”男人从小喽啰手里拿过了一根铁棍,“打篮球的话,哪儿比较重要呢?”他捋起了袖子,“应该是腿吧!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命的!!”他说着,铁棍子狠狠的抡了过去。


真是报应……右腿上一阵恐怖的疼痛,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终于叫喊出声,撕心裂肺。他再也站不住了,然而却拼命的控制着身体没有砸在樱木身上。


“狐……狸……”樱木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没想过眼泪就这么轻易的流下来,流川的脸稍许扭曲,剑眉和长的睫毛也纠结在一起,看上去再也不那么美了,他的头终于垂了下去,软软的靠在了樱木身上。


“哼!”那男子将铁棍甩在了地上,轻蔑的吐了口唾沫,“走!打死了这两个死基佬老子还得坐牢!”


四周很快安静了,夜的黑色将两个人吞没,流川觉得手指很无力,他明明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却站不起来,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樱木苍白的脸,他慌张起来,连忙捧着他的脸颊,拍了拍,“白痴……樱木花道!!”


他还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息,他还活着,可是身上却十分冰冷了。手机……手机呢?他摸着自己的衣兜,哪还有什么手机,早已经不知道甩到了哪里,他的呢?他又在樱木身上搜索,可依旧什么都找不到。


“樱木!樱木!!!”流川的脑袋嗡嗡作响,他不相信,这个白痴不是个硬骨头么?他怎么会出事!!


“冷……”樱木低声的呻吟,他的眉间抖了抖,连嘴唇都苍白了。


“冷……冷……”流川四下里看,他们的衣服都甩在了地上,他连忙起身想要去拿,可是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根本顾不得了,只有一条腿有力气有知觉,于是他拖着一条腿狼狈的把衣服都拎过去,全数包裹在樱木身上,甚至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还冷么?”他问他,他想要跟他说话,听到他的声音才知道他还活着。


“混蛋……那群混蛋……”樱木努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流川已经变了形的腿,“你……”


“我以前跟诸星说,我不打球了,不签约了,如果他不信就断了手脚给他看!果然人不能随便说话,要负责的!”流川说。


在樱木看来,他说了好多话,从没说过那么多话。他勉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以往冰凉的体温现在却仿佛温暖了许多。


“你总说我是白痴……你才是白痴啊……白痴狐狸!”樱木想要笑,却咳嗽起来。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流川看着四周,漆黑的夜里,连点光亮都没有,即便有人路过也不会看到他们,“我去找人来……”


“你都残废了,还不消停?”樱木佯装着轻松,心里却难过至极,他又去看流川受了伤的右腿,他甚至不敢想它是不是已经断了。


“我比你还有点用处……”流川凭借着一条腿的力气支撑起了身体,“是男人就给我撑住!”流川瞪着樱木,就如同平时的挑衅一般。


“哼!你废话还是真多!”樱木抬着眼皮,但是看得出来,即便这样细微的动作,他也要努力才能完成。


流川不再说什么了,他只好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他注定斗不过命运,那么他至少会全力以赴的拯救自己,也拯救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他踉跄着,艰难的挪动着,仿佛每挪动一次都会摔倒。樱木的目光模糊了,可是他总得说话算数,他得看着他消失,也得等着他回来。


只是,他最终也没有等到流川,急救人员赶来的时候,樱木还活着,而流川倒在了距离樱木约一公里的路口……


******************************************************


流川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天里,他的生活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藤真坐在流川的病室外面,一刻不眠的等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什么事情都没做,甚至曾经精致的脸上都冒出了胡渣,他脸上的泪痕,干了又会出现,然后继续干涸,他从不知道自己也这么能哭,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高中最后一年在联赛中被淘汰,他便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他手上拿着流川的病情报告单,这报告单他在两天前就拿到了,可是却没有勇气看完,他甚至都没有勇气进到病房里看他一眼,他觉得自己受不了。


流川枫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他就不能过的消停点么?这个人并不贪婪,他的要求只不过是想要好好打球这么简单不是么?可是生活却跟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这难道就是考验么?想要看看他坚强的上限究竟在哪,这次他完蛋了吧,一定完蛋了,他这辈子唯一的梦想也会破灭……藤真中断了自己的思绪,如果继续想下去,他也会被吓到。这次没有等到上一波的眼泪风干,那些带着咸味的液体就又一次光顾了,混蛋啊!藤真骂自己,还没流光么?他仰靠在座椅上,他实在想不出,流川醒了,他要怎么面对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高大的男人跑到了藤真的身边,藤真没有动,只是眼珠瞄了过去,那男人正用惊恐的神色看着他。


“牧绅一……”藤真的神色逐渐狰狞,他几乎是蹿起来,毫不客气的一拳头打在牧脸上,牧险些摔倒,连藤真自己的手都震得生疼,“你这个混蛋!你保护不好他就别在这里装相!你这个蠢货!这个时候你去什么美国!!!!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吧!!!”藤真激动的大声吼叫立刻引来了医生和保安,他立刻被当成了捣乱分子被一群人架住,可是藤真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他一把将手里的报告单扔在牧脸上,“你这个大混蛋!狂妄自大的混蛋!”藤真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也消失了,可是空气中却仿佛还留着他的怒吼声,那张飘落的纸片被牧颤抖的手捡了起来,他看着报告单上的写着的诊断报告:右股骨粉碎性骨折,骰骨外侧级撕脱性骨折可疑……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呢?他胡乱的拦住一个护士,询问医生在哪,他几乎是鲁莽的闯进了办公室,拿着那份报告单,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医生有些紧张的接过了那张A4纸,推了推眼镜刚想说什么,牧却抢先打断了他:“他还能打球么?他还能打篮球么?”

 

“啊?篮球?”医生更加紧张了,他又一次推了推眼镜,“这种骨折如果好好修养和复健,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说的是打球!!”牧几乎是冲过去,冲动的揪住医生的衣领,“他是篮球运动员啊!他是职业球员!他的比赛下周就要开始了!他是主力球员啊!”

 

“你……你不要激动!”医生抓着牧的手腕,勉强的从他手里挣脱,“我看你还是积极的鼓励他复健吧!篮球的话,恐怕是不行了,不只是篮球,其他强度太大的运动也尽量不要。”

 

“完全没可能了么?”牧问,他问了很多次,他只看到医生无奈的摇头,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木然的走回到流川的病房前,看着病房门口的“流川枫”三个字,他笑起来,“藤真说得对……我是个又蠢又笨的自大狂……”他自言自语的说,“诸星已经掉进我的陷阱里了……他很快就会变得一无所有,我以为没了那个家伙就没有人妨碍你的梦想了……哈!哈哈!”牧迷茫的双眼带着愤恨,“终归是我……毁了你的人生,还毁了你的梦想……可是我却恬不知耻的对你说我爱你!我……我爱你……”牧的头顶抵着那扇门,那扇门冰冷彻骨,一直冷进了心里,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他跪在了门前,世界上真的有佛祖神明么?他们听得到自己的祈祷么?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回他的梦想,可以么?还可以么?


牧推门走了进去,屋子没有开灯,只能看到病床上的一个影子,他却踯躅着不敢再走过去了。他是多么想念他啊,这段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快点回来,看到他的样子,闻到他的味道,把他抱进怀里,可是现在怎么了呢?为什么害怕看到他?

 

“牧!”突然响起的清冷的声音让牧打了个冷战,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是你么?”那个声音仍然在,而且在空气里荡漾开,竟显得空灵。

 

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他像是在摸索什么,终于,他找到了开关,一盏小灯亮起来,暖暖的黄色,他的样子出现在了那一团梦幻一样的色彩中。他的脸色原本没有那么好,五官原本也没有那么温和,可是在灯光下却显得柔润可爱,他黑色的眸子也沾染了金灿灿的颜色,熠熠的闪烁着。

 

“你回来了!”他对他打着招呼,恍惚这不是医院,不是病房,而是他们的家。

 

“我……”牧觉得自己被流川蛊惑了,他此刻心境竟然变得异常平静,他忽然想,也许是梦吧,因为太过思念他所以做出来的噩梦,他并没有怎么样,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么?

 

“樱木呢?”他问。

 

“樱木?”

 

“他应该没事吧,他答应过我得活着……”流川仿佛自言自语,他也仿佛并不期待着牧的回答,“你怎么了?”他微微的抬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与牧相接,令他的心跳凌乱。

 

牧走到病床前,流川的神色很平静,一如往常一样,他并没有睡眼惺忪,大约他早就醒了,只是这样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着有人进来。他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摩挲着他的唇瓣,他并不躲闪,在牧接近他的时候甚至温顺得闭上眼睛,他的唇依旧那样柔软,舌尖凉凉的,像是一种诱惑,让人把持不住。牧的吻变得有些粗鲁,甚至流川口腔的疼痛让他轻叹出声。

 

“我爱你……”这个绵长的吻结束之时,牧却只想到了这三个字。

 

“我知道!”流川回答,用一种毋庸置疑的甚至有些傲慢的语气。

 

“我的腿断了吧!”他问牧,这句话让牧的身子瞬间僵硬了。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我拖着那条腿走出了很远的时候就知道它一定废了……”流川推开牧的怀抱,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右腿,它还在,甚至还有知觉,但流川知道,它已经没用了,“真可惜,下周联赛就开始了……”他叹了口气,可也仅仅是叹了口气,再没有更激烈的情绪了。这反而让牧更担心,流川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发泄一下么?他怎么会这么平静?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从牧进到屋子里,就仿佛只有流川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他疑惑的看着牧,仿佛并不懂得他为什么这么沉默和忧心忡忡。

 

“多休息一阵子吧,医生说可能要安排复健。”

 

“好无聊……”流川又躺回到床上去。

 

“我在这里陪你!”

 

流川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睛,手摸索着与牧的五指交缠在一起,牧看着他的眼睛,他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在不停的颤抖,最终,眼泪从他闭着的眼中流淌了出来,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牧就这么守着他,坐在床边一动都不动,他不知道流川此时是不是真得睡着了,直到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振动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病房。


竹上角荣告诉他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武器已经交到了诸星手上,只等着警署的人上门查抄。牧已经稳操胜券了,他利用了政界的人脉,想要彻底打压爱知之星,不但要击垮诸星大本人,更要切断他的后援,让他无法翻身。他前些时候在某个政要宴请上的失态已经引发了对方的不满,牧只不过是添了些油,加了点醋便足以把他放在政治要员的对立面上,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如果是某个政治家想要搞垮你,那么就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牧一直以来的谋划,只差最后一步棋,他原本应该兴奋的,可是现在,他却一点点这样的心情都没有。


“我知道了。”他只回了这一句。他原本应该亲自通话联系警署的人,但他没有那个心思,于是只是发了信息,这都没什么,那些人大多都是往钱看的人,更何况这也算是为他们开拓了一个不错的政治门路,牧此时想,听天由命吧,如果诸星命不该绝,他也不必为此太过纠结了,因为现在,没有什么比流川还重要,他必须陪着他,度过这段时期,不管他需要还是不需要。


又过了三天,流川见到了樱木花道,他看上去瘦削了,却依旧很有精神。他脸上还带着伤疤,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留在那里不会消失了。他走到流川的病床前,依旧是挑衅一样的神色。

 

“残废狐狸!!”他说,他看着流川尚且缠着绷带的腿,“真的残废了?”他问。

 

“你要失望了,破相白痴!!”流川冷哼了一声,但实际上他心里轻松了很多,樱木没事,还活灵活现的。

 

“我……”樱木坐在流川床边,他心情并不好,他甚至不如流川看上去轻松,“我老爹……让我去美国……”

 

“哦……”流川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个单音节。

 

“我……”

 

“什么时候出发?”流川并不等他说完,“我不能送你了!”流川的手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伤腿。

 

“你……”樱木从没有觉得如此郁结,甚至满肚子的话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又要用什么样的词句说出口,“你……你……你这个废物不会真打算一辈子就躺在床上了吧!”他实在憋不住了,他受不了看到流川这个样子,这家伙从来都那么嚣张跋扈,傲慢得欠扁,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残废了!

 

“你发什么癫呢!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流川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从来都不高,可是却听上去让心脏都跟着发颤。

 

“我一个礼拜以后出发!”樱木站起身,背对着流川,他不想让他看到他失落的神色,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他也不懂他到底对流川怀着什么期待,现在他也并不想深究真正的原因,反正他要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回来时他们就又变成了陌生人,“我们……还是朋友么?”

 

“你问多少遍才甘心?”流川看着窗外,蓝色的天,干枯的树枝,玻璃窗上反射出红色的头发和高大的影子,“我们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樱木没有回答,流川看着玻璃中的影子渐渐的从屋子里消失,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樱木靠在门上,在他有生的十八年岁月中,从没动脑筋想过这么多事,虽然他依旧有很多还想不明白。在病房外面还有另一个男人,男人年纪比他大,个子略矮,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十分老成持重,他脸上带着些疲惫,应该是一直在这里守着。他记得这个男人,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你是牧?”樱木大约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流川口中的那个“他”了,“牧绅一?”他还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曾提起过这样一个名字,他们难道是一个人么?

 

牧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还渗透着冷漠。

 

“代我向樱木贵志先生问候吧!”牧伸出手,“听说你要去美国了,一路顺风!”

 

“哼!”樱木完全不理睬那只手,他自牧的身上看不出善意,他不知道为什么流川会那么坚定的信任他,而在樱木眼中,牧却是个危险的人,“狐狸不但脑子笨,连眼睛都不好用!”他毫不客气的扔下这句话,他其实还想说什么,他想说如果你敢对狐狸不好我不会饶了你,可是这话却说起来那么空洞和苍白,他感到尴尬,于是转身离开。

 

“我会守着他一辈子!”他身后传来牧的声音,那声音无比坚定,即便是对他印象并不好的樱木也忍不住相信了他的话。

 

这样最好,他在心里回答。他又想起流川的话,我们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这个问题樱木也给不出答案,其实也并不用纠结,他们是朋友,这就够了。


流川的腿还肿着,钢钉打进了他的骨头,血液循环尚且不通畅,为了消除肿胀,也为了不至于造成肌肉萎缩,他必须在一周之内开始复健。初期的复健很艰难,他还不能够主动屈伸肢体,因而必须被动接受物理治疗。医院为他配备了心理咨询人员,按照牧的说法,他曾是篮球运动员,恐怕一时间难以接受而拒绝配合治疗。但是医院显然多虑了,流川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他依旧很平静,平静得让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复杂,就如同流川枫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懂。他真的没有那么多情感起伏,这一点连流川本人也感到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后背发麻,他已经一动不动的躺了将近一周,身上插了管子,每天做消毒和清理,牧每天都陪他打发时间,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而这样的生活却比那只废腿更让他觉得憋闷。


“我想出去!”他对牧说。


“现在还不行!明天就要开始复健了,拔了身上的管子才能出去。”牧削好了苹果,切了块,加了千岛酱,递给流川——他想他不能太照顾他,否则只能让他更受。


“牧……”窗外有鸟在叫,飞到枯枝上,把枝条压得不停摇晃,“我还能站起来么?”流川问。


“傻瓜,你的腿不是很疼么?它越疼就越说明它没事。”牧决定不在他面前可以的回避这个话题了,如果流川的冷静不是装出来的,他便没事,如果真的是装的,他倒不如引发他的激烈情绪,让它们发泄出来更好。


“那就好……”他叹了口气,“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么?”他扭过头,依旧不甘心的问。


“对!明天复健之后,我会和医生要求的!”


“哦……”


在养伤的这一个礼拜里,流川的话渐渐多起来,大概是除了说话,他再没有可以做的事了,他看着牧一刻不停的里里外外忙碌,想着他大约从到了医院就再没有离开过了。


“你不工作么?”他疑惑的问,在他的印象里,牧是个十分忙碌的人,他们曾经因此一天都无法联系对方,他也因此连去美国都没来及跟他说一声。


“没关系!”牧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我现在只想陪着你!”手头再没什么可忙的了,他才来到流川身边,捏了捏他的下巴。


“不用!”流川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去工作吧!”他几乎是命令似的说。


“可是……”


“牧!”流川别过头,“我不是任何时候都想看到你!”他低垂着眼睑,神色很决绝,这不禁让牧微微皱眉。


“你是说……你需要空间是么?”牧也低下头,“我懂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病房。


他并不知道流川在说这话的时候,手是攥紧了拳头的,也不知道他走出门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流川不晓得自己这句话牧究竟是怎样解读的,他只是想告诉他,一个病患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的颓废模样总是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的,而那个人,又恰好被称为——恋人。他从来都不知道牧喜欢他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牧,甚至同意将身心都交给他,也许爱情本身就是没有原因的,那只不过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感觉,然而现在……他看着自己被高高悬着的腿,一副残缺不全的身体终归让他的傲慢开始松动了,这样的自己,在他的眼中,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精神再坚强,也会有懦弱的时候,此刻,流川脑中闪过了一丝绝望,对生活的绝望,对人生的绝望,对命运的绝望。


“就算是自杀也要先站起来吧……”流川看着雪白的房顶,自言自语的说。


***********************************************


牧觉得自己也许太冲动了,流川现在是病人,又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这样和他计较做什么呢?然而这样的劝说却没有起太大的作用,牧依旧觉得沮丧。这如同自己在表达满腔爱意的时候,对方却冷漠的告诉他——他并不需要。牧的心也是混乱的,即便按着流川说的回去工作,又哪儿有那个心思呢?他颓然的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甚至开始觉得他比流川多活出来的十几年都白过了,他不觉得自己比他成熟多少,也不比他坚强多少。


他的手机是震动的,从跟着流川一起留在了医院就一直保持开机状态,电话是藤真打来的,接通之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的寒暄,对方只是告诉他,联赛开始了,第一场比赛很顺利。这让牧的心里更堵得慌了。


“藤真!”他知道藤真一定会迅速的挂电话,因而赶忙叫住他。

“干什么!”


“有空么?来陪陪我好么?”


“…………”藤真沉默了几秒钟,挂断了电话。


在藤真眼中,牧的样子让他十分恼火。他好像根废柴,无精打采,满脸晦气。整个人都不修边幅了。他们在医院的休闲区落座,只要了两杯白水。但藤真却觉得自己好像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有话快说,我很忙呢!”藤真别过头,他不想看牧的这德行。


“你怎么不问问流川?你不是一向都很关心他的么?”藤真的态度并不奇怪,甚至牧想,也许以后他们两个会一直都处于这种状态了。


“流川?哼!”藤真冷笑道,“他能好到哪去?整天看着你这副德行,谁还会有好心情!”


牧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上已经很扎手了,约莫已经爬了满脸的胡渣。他竟然都没有留意过这些。


“你到底还行不行?我看八成流川没事,你自己倒先挺不住了!”藤真叹了口气,他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所以这么许久也没过来看看,他也害怕,怕看见流川自己会难受,流川不需要看到一张痛苦的脸。


“我是快挺不住了,我不知道枫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看上去太平静了,让我觉得害怕,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牧揉着太阳穴,呼吸都带着些颤抖。


“真可笑,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牧一定是不好过,每天都看着心坎上的人遭受折磨,每天都高度紧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种日子很容易把人拖垮。


“他说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想看到我。”牧垂着眼皮,他终究还是太在意这句话。


“正常吧!”藤真叹了口气,他想牧并不是变笨了,而是当局者迷,“身上插着管子,还要让护士帮忙清理排泄物和伤口,腿断了,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你觉得这个德行被别人看到他心里会舒服么?”


“…………”牧瞪大了眼睛盯着藤真,若不是他说,他可能不会去想这些事。


“牧,我问你,你这样做是在可怜他还是因为爱他?”


“我……”藤真问得牧张口结舌。


“你如果可怜他就算了,他不需要。”


“………………”藤真的话忽而让牧释怀了很多,堵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因此松动了,他想他真的是被急躁冲昏了头,他只想着要怎么去安慰他,却忘记了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谢谢你,藤真!”他笑着说,“我懂了!我应该听他的,明天去上班吧!”


“哈?”牧的话也让藤真摸不到头脑。


“不要让生活变得太特别,也不要让他本身变得更特别,全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就行了,不是么?”


“你还算不笨!”藤真白了牧一眼,喝了口白水,“真可恶,我好像帮了你一个很不得了的忙!我应该看着你被流川甩掉,然后我才有机会!”


“哈!”牧笑得更轻松了,“很可惜,就算没有你帮忙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原本就是我赖上他的,所以绝不会放手!”牧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觉得是时候整理一下自己了。


“你这叫过河拆桥么?哼!”藤真收了桌上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行了!你公司的事要管,球队有时间也去看看吧,本来失了流川就够让堂本窝心的了。”


“知道了!”


“哦还有!我听说诸星大被抓起来了,说是倒卖军火?是你搞的鬼吧!”


“我搞不出那么大的鬼!”牧收了笑,变得严肃起来,“他得罪了人,得罪了让他无法翻身的人。”


藤真紧皱着眉,他看着牧的神色,觉得再不能问下去了,他们是十几年的朋友,因而他也明白,即便是朋友,也有决不能触及的雷区。


“我走了!流川好些了好歹给我个消息!”他回过身,背影一如既往的傲气,可是却多了那么点落寞。


牧回了趟家,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洗了澡,刮了胡子,头发也好好的梳理了,身上的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换了,留意起来竟带着点让人不快的味道。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就开始收拾流川的东西,那家伙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估摸着也要长虫子了,明天拔了管子,应该可是稍微擦洗一下了,自然也要换换衣服。


一切准备停当,他拿了公文包,又回到了医院去了。


牧走进病房的时候,流川愣了一下,他像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个神清气爽,带着温和笑容的牧了,就像是那次出游,他拎了个很夸张的大包裹。


“这是你的换洗衣服,你都要臭掉了!”牧把包裹放在柜子上,用调笑的语气说,“明天上班的话我今天好歹得去露个面,晚些时候再过来。”他坐在流川面前,看着他略显得惊讶的神色,这是许多天来足以称得上特别的表情了,“晚上想吃什么?医院的配餐吃腻了吧!”


“………………”流川愈发觉得无厘头,但毋庸置疑,这样的牧是恢复了常态的,他看上去比不久前舒服了很多,这也神奇的让流川有些低落的情绪有了少许改善,至少,他可以说服自己安静下来思考一些事,“拿个篮球吧!”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牧皱了皱眉,心里一阵刺痛,他仔细的端详着流川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不妥,仿佛只要能见到篮球,他就会立刻从床上站起来,继续奔跑,“好!”牧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藤真说的对,流川,不需要怜悯,“多休息吧!明天就要复健了,开始的时候可能不太容易……”他在流川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拎了公文包便离开了。


牧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寒凉气息已经少了很多,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他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哀怨和恐惧都是无用的,倒不如用“旁观者”的心态去对待,即便是自己的苦痛,也去冷眼旁观。做好自己能做的吧,至于流川的事,就放心的交给他自己处置好了。


晚上牧回到医院的时候果真拿了一个篮球来,他并不打算在医院过夜,即便护士告诉他明天九点流川会开始复健。


“晚上……自己可以么?”吃过了晚饭,牧收拾好了东西。


“嗯!”篮球被流川放在了床头,他偏一偏头便可以看到。


“要不要擦洗一下?”流川身上的管子已经被撤掉了,腿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是皮肉都还十分红肿,但如果留意的话,擦拭一下身体应该不是问题。


“有护工!”在这种vip级别的特护病房,所有的服务都是一应俱全的。


“好吧!护工更专业,应该更好些!”牧并不十分坚持,他想流川约莫也不乐意自己看到他的伤,他还没有准备好用这样一副躯体去面对自己熟悉的人。


“明天我有时间就过来,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好么?”


“哦!”


“好了,我走了!”牧捧起流川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那双黑眼睛仿佛失却了许多往日的光彩,这让牧内心不停的掀起涟漪,他只是尽力的让自己不要全都表现在脸上,“要尽快站起来哦!”他现在只能用吻去鼓励他了。


“啰嗦!”流川别过头,却刚好看到了身边的篮球,他有些发愣,就在他走神的时候,牧走出了房间。


那个橘色的球,仿佛占据了流川的所有眼球,他只是眨着眼看着它,却并不想伸出手去。好平静……流川闭上眼,心好像已经死了一样啊……


************************************


流川知道复健会很疼,可是却没想过这样疼。


牧曾经说,腿越是疼痛,就越是说明他没有问题,他还能站起来……


他的思绪硬生生的又一次被疼痛打断了……只是小小的活动,就钻心的疼,他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单,汗水立刻爬满了他的身体。


“流川君,请坚持一下,这样你的肌肉才不至于萎缩!!”医生不停的在他耳边解释,可其实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也似乎进了空气,耳膜快要被撑破了似的。


真的好疼……疼痛到绝望,甚至想要哀求,求求你,不要了,我不要治了,站不起来也不要紧!流川的脑海中不住的叫喊着,可是他却死死的咬着嘴唇拒绝发出半点声音,就算是绝望也不可以求饶。


“流川君,请放松!身体要尽量放松!”保健医生也并不轻松,尽管他看惯了病人的痛楚,也知道无论怎样都不能帮助患者妥协,可是流川的模样仍旧让他感觉到紧张。


“医生……”头发已经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眼前被无意中充斥了的泪水和汗水浸得一片模糊,“我还能打篮球么?”这问题已经被问过无数次了,所有人都给了他相同的答案,可是他却依旧想问。


“流川君!生活不是只有打篮球啊!如果不站起来,就会变成别人的累赘了!”医生边说边轻轻的旋转他的脚踝,按压他的膝盖,继而又是一阵僵硬,“你放心,只要好好的做复健,会恢复得很好的!”


会恢复得很好,只是不能再打球了……他想医生就是这个意思。首次复健,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可是这一个小时,流川却觉得过了一天那么久。等到结束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医生也松了口气,抹去了额头的汗水,医生开出了复健的日程单子,踝关节和肢体联系间隔时间不同,这种基础复健要贯穿一整天,作息更要有规律,诸如此类的练习大约要持续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强度会视恢复情况而逐渐提高。这也只是住院期间的计划,而自我复健持续的时间会更长。这日程表牧已经提前看过了,他说是要上班,其实不过又是去露个面就又回来了,他就在病房外面,思虑再三决定不进去。走廊里静悄悄的,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只偶尔的有医生说话的声响,复健绝不会好过,只是想让流川因为无法坚持而出声,大概更难吧。他在走廊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直到医生走出来。


“真是坚强的年轻人!”医生对着他点点头。


“请问……他可以坐轮椅了吗?”牧问医生。


“啊!可以是可以,不过腿还不能吃力,而且他下次复健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所以要注意时间!”


“是!我知道了!”牧礼貌的点了点头,走进病房去了。


流川的呼吸还没有平复,甚至手臂的颤抖也还没有停止。他的嘴唇有些干涩,明显有几个暗红色的齿痕。


“还好么?”


流川睁开眼,他盯了牧许久,很诧异他居然会在,可是仔细想来却也并不奇怪,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想出去转转么?距离下次还有一个小时。外面也刚好很暖和。”


“怎么去?”伤腿已经被平放在了床铺上,即便动动脚趾都会牵扯着肌肉剧烈的疼痛。


“医院应该可以租用轮椅。在你能站起来之前,只好借助那个了。”


“哦……”流川给了牧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在他心里,也是模棱两可的知觉。


室外的阳光,些许刺痛了流川的眼睛,连新鲜空气都觉得陌生了。世界仿佛焕然一新,可是又好像总是蒙了一层透明的纱。他怀里抱着篮球,因为听牧说在医院的停车场附近有一个即将废弃的篮球场。


篮球场的确破旧了,孤单的被停车场蚕食着,也许用不了多久那片空地也会被改造成停车场了。篮网在风中晃荡,但是好在篮圈还在。即便这样,还是有人在打球,白大褂扔在一边,像是医院里的医生。另外半场空着,流川的轮椅停在了罚球区,他扬着头看着篮筐,却又一次被太阳刺痛了眼睛。手里的篮球,还是圣诞节前跟樱木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服役还不足两个月,手感也很陌生。他托起球,和往常一样将球投出去,篮球却只是在空气中划了个弧线,连篮圈都没有碰到。


篮球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愈发刺耳了。流川软软的靠进了轮椅,“好高啊!”他失神的双眼仰视着孤单的篮筐,他从没有在这个高度仰视过篮筐,现在看来,高得无法企及。


牧的心一阵酸涩,他只好跑去将篮球捡回来。


“牧……”就在牧自他身边掠过的刹那,他拽住了他的衣服,“如果不打球,我还能做什么?”流川仰着头,牧此时显得十分高大,想要与他对视甚至都得使劲儿抬头才行。


牧栖身,让他们的视线相平,他拉着流川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一切都等你康复了以后再说好么?不瞒你说,现在我也很乱,如果你不康复,我就什么都无暇思考。”牧也决定不再逞强,假装出来的坚强实在劳神费力,“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么?”


“不用!”流川收拾了自己瞬间的忧伤,抬起头时竟又是那副坚强的模样,“你替我捡球吧!”他朝着牧伸出手。


“遵命!”牧勉强笑着将篮球递给他。


牧不知道流川一个多月来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每隔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进行一次且强度越来越大的被动复健,腿部消肿之后又开始在医生的指导下逐步展开了主动复健。他看上去更清瘦了,甚至面色苍白,饮食也在日渐减少,牧曾经偷偷的看过流川的复健,看得他都跟着冒出了一身热汗,那样的疼痛他无法感同身受,却总是在想,也许肉体上再怎样疼痛,都不会比心中的痛更强烈。他最近又开始喝黑咖啡了,很苦,却能支撑着他的清醒,他想他喝咖啡的初衷已经慢慢的改变了,从品味变成了利用。


樱木贵志的来访比牧的意料稍晚了些,也许他也刚刚安顿好了自己的儿子。两个人的见面竟很尴尬,贵志对于牧是有愤恨的,可是他也没有责难的底气,毕竟,自己的贪念也在推波助澜。


“爱知之星的烂摊子不好收拾吧!”牧也并没有忘记提醒贵志,他得到的丰厚回报。


“还好,不至于太头疼。只是警方不太好对付!他们对诸星的资金来源查得很紧,部分资金至今还冻结着。”


“我会尽全力帮助樱木先生的,”恐怕这也是樱木贵志的来意之一,“令郎……如何了?”一两句话便解决了主要议题,接下来便是寒暄了。


“我只盼着他在美国别再继续惹事!”贵志叹气说,“听说跟他一起受伤的人是你的朋友?”樱木贵志眯着眼睛,试图从牧的神色上汲取更多的信息,却只是得到了他一个无奈的勾唇。


“不只是朋友,是更重要的人。”牧直言不讳,事已至此,他已经毫无一丝要隐瞒的想法。


“伤人的流氓混混已经抓到了,他们倒是一股脑的把事情都推到了诸星身上,这下子诸星恐怕再难翻身了!”樱木贵志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牧的私交加上樱木家的人脉,何止是翻身,恐怕入狱之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至于东樱的股份,我也会尽快处理的,您放心,我不想讹您,只是,我也不想赔钱。”


“阿牧啊!”樱木贵志笑笑,“我以后可是再也不想跟你合作了!”


“呵呵!”阿牧也附和着,“不过我想圣紫金和东樱的合作会比我们之间的私人合作更愉快些!”


樱木贵志无奈的摇摇头,和牧碰了杯,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樱木贵志离开时,交给了牧一张碟片,是Mr.Children的专辑,他说他儿子在离开日本之前很认真的拜托他一定要把这张留了铃木英哉签名的碟片转交给一位叫做流川枫的朋友。“那孩子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拜托我呢!”樱木贵志无奈的说。


一天里,其实并没有很繁忙的工作,可是牧却觉得很疲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已经厌烦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只要接近这里,就会觉得眩晕恶心和脾气暴躁,但他也确实没有立场情绪失控,因为已经有人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他的情绪,又当如何宣泄呢。


“出院治疗吧!剩下的不过是复健,私人医生也可以完成!”在坚持和耐性方面,牧只能甘拜下风,他明白,如果没有合理的建议,流川是绝不会自行提出出院请求的,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依旧淡然,可是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中真的不会崩溃么?


“花费很高吧!”牧的提议的确让流川松动了,但不是没有顾虑,“我的存款不够!”


“你非要跟我纠结钱的事么?”牧已经不想讲道理了,他甚至想告诉流川,他讨厌他副固执的模样,这就好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坚硬的隔阂,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越过的障碍。


“为什么不纠结?”流川的眉间微蹙,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很激烈的情绪了,仿佛他的心潮再不会有澎湃的时候,“那会让我觉得我废了的不只是一条腿!”


流川是清醒的,沉默和平静并不是他自暴自弃的面具,也许从他拖着伤腿去求救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无可奈何。


“说得好!”尴尬中,另一个爽朗的声音闯入了他们中间,“有钱人就是这么招人讨厌的!”藤真健司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堆卡片,他进来时停顿了一瞬,眼睛在流川身上上下打量着,“精神不错,不过瘦了!”藤真脸上的笑显得干涩,实际上他能够来探望,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但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强很多。


“你又来添什么乱!”牧的心情没有因为藤真的介入而有所好转,他知道跟流川杠上就只有被打败的份儿,可是他可不喜欢被打败的感觉。


“没准我是来帮你的!”藤真瞥了牧一眼便不再理他了,他径直到流川身边,“腿怎么样了?可以下地走动了么?”


“是!”


“这阵子比较忙,所以没来看你……”这样的谎话无伤大雅,流川并不是个会介意细节的人,“最近球队的成绩很不错,有望冲甲哦!那群家伙原本想来探望你,不过我想……也许换个时机更好,所以都挡了!”


“哦……”


“还有这个!”藤真把手里的卡片放到流川怀里,“你和樱木的样片,花形说,很惊艳。”


若不是藤真提起,流川恐怕已经把摄影的事忘记了,他翻看着那些照片,尤其是北海道白雪皑皑之中的影像更能牵扯着他的记忆回到那个时候,现在想来他是喜爱那寒冷的季节的,所以他们提前完成了工作,他和樱木撇下了所有人任性的想要提前回家……


“樱木已经付了违约金解除合约了……花形很挠头,他拜托我问问你,等到你的伤好了之后能不能还继续合作。他现在可是热锅上的蚂蚁,急需拯救呢!”藤真深深的叹了口气,花形可也是个倒霉的家伙,自从被自己找上,就更倒霉了。


“…………”流川有些迷茫,他歪头看了看牧,牧的表情看似有些轻松,可仍然没有任何信息可以供他参考,“我会考虑的!”这是一个底线般的回答,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藤真前辈而是别人,恐怕就是断然的拒绝了。


“行!考虑就好!”藤真又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掏出来一张卡片,“呐!不用担心回家治疗,这是你的阶段性工资!连带着各种补贴!足够用一阵子了,而且啊!!”藤真指了指旁边的牧,“我们的大老板好像是要结算年薪了!!”


“不过你没有参加正式比赛,所以奖金恐怕没有了!”牧插嘴说,“这回能放心回家了么?”


“嗤……”流川瞥了牧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这是一个好的信号,牧终归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牧送藤真到病房外,道谢,很诚恳。


“不用!说来,我是为了流川又不是为了你!”藤真知道自己的态度并不合适,可是内心涌出的嫉妒让他没有办法更温和的对待牧,命运果真是有偏向的,上帝太优待牧绅一了。


“你总是这么恶劣的话,我会想歪的!”


“你最好想歪!”牧听似挑衅的话现在对于藤真起不到压制作用,反而激发出了他的叛逆,“而且你也最好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才能把他照顾得很好!”这话脱口而出时,藤真的心失去了他熟悉的节奏,仿佛要跳出胸腔一样激烈。牧皱着眉,虽然藤真总是爱开一些不着调的玩笑,可是现在自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玩笑的意味。


“你在想什么?像对付诸星那样对付我么?”藤真讪笑。


“如果是对付你的话,不用那么麻烦!”牧也干脆坦率的回答,“但我不想那么做,你也不想和我对立不是么?”


“阿牧!”藤真叹着气,“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他抬起头,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奈,“不管你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总是一副拽上天的样子,从以前到现在,我真是讨厌透了你这点。”


“你也还是那么诚实!所以我们才做朋友到了现在。”


“倒了八辈子霉跟你做朋友!”藤真胡乱抓了抓头发,他愤慨,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流川,真的不能打球了么?”


“医生也说不准,要看恢复情况,他目前为止都非常配合,他才刚十八岁,恢复得也很快,我现在更担心他的心理状况,原本应该有心理小组介入的,可是枫的表现无懈可击,他们也找不到切入点。我想如果换换环境,也许能诱发他的心理变化,总之他越是平静,我越是不安。我不能总是等着,好歹要主动点。”


“知道了,如果需要帮忙……”藤真的话说了一半,之后觉得自己太多事了,“算了!!回见!”


“我会抽空去球队的!”


“哦!”


藤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牧说他会抽空去球队,可是他的空也始终没有抽出来,流川出院了,医生说他的腿恢复得很不错,如果复健做得好,没有后遗症的话,两三年之后是可以继续打篮球的。然而即便听到了这样的结论,流川也只是看了看牧,又看了看医生,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为什么,牧总是觉得,他和流川之间,隔阂变得越来越大了。


牧看着自己的家偶尔会产生极度怪异和可怕的想法,他想自己要不要把家里所有金属利器都藏起来呢?当他看到流川拿着水果刀削苹果的时候,甚至会想,他会不会就这样一层层的削下去,直到手腕上搏动的动脉。牧觉得很恐惧,这样下去,首先会出现心理疾病的肯定是自己。这都是太过珍惜保护过度的结果,然而面对流川枫的时候,他却又抑制不住这种心情。


牧的书房,又开始散发着苦涩的味道了。


腿仿佛不疼了。流川坐在床上,掀开裤腿看着膝盖上方的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疤痕,摸上去凹凸不平,可是已经结了厚厚的痂,甚至用指甲划都没有太大直觉。他比了比两条腿,虽然在不停的做复健,可是两条腿却明显的出现了粗细差别,肌肉也不像从前那样结识了。就算如医生所说,两三年后可以重新打球,而两三年后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这个结论好像更残酷,明明存有希望,可是这希望却在诸多约束中变得渺茫。流川打了个哆嗦,身子仿佛有些发凉,即便蜷缩在被窝里也觉得冷飕飕的。


牧的第五杯咖啡,已经凉了却纹丝未动,他真的厌倦了。就如同他此刻厌倦了工作。他丢失了生活重心已经有好一阵子了,焦躁忧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但流川枫依旧是他的支撑,即便难过,只要在家里能看到他的影子,他就得告诉自己一定得支撑住,也许柳暗花明,就在不经意之中得以实现。


他关了电脑,虽然没有倦意但还是决定休息,他计划着明天去球队看看,听说最近连输了两场,恐怕士气正低迷。可是还没等他躺到床上,流川推门走了进来。


“我敲门了!没有回应!”流川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啊……没关系啊!”牧显得神魂不定,他们仿佛有很久没有在晚间独处过了。


“我……睡不着!”他微微的低下头,“能陪我么?”


“过来……”牧并没有动,他想他应该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可是他强压住了这样的冲动。他想看他会不会自己走过来,他想知道他是否真的需要自己,如同自己对他的渴望。


流川愣了几秒,他有些恍惚的走进那屋子,看着眼前成熟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脚步就在不经意间不断的接近着,直到自己必须低下头才能看到他的样子。他看到男人的神色逐渐变得轻松,看到他眼睛里流露的笑意,就像曾经他熟悉的模样。他们就这样对视,直到男人一把将他抱住,他听到他小声的叨咕着:“谢谢你走过来……”,他并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忽而想起他们在海边的相遇。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明明需要安慰的是自己,可是为什么他却看上去更可怜?他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发丝,“你怎么了?”他问。


“我爱你!”男人说。


“我……知道啊……”流川紧紧的将牧搂在了怀里。


=============================

有删节

=============================

随着联赛场次的增加,赛程进入了淘汰赛,输赢压力开始变大了。与此同时,牧也终于抽出了时间去篮球队看看。球队经过了比赛的磨练已经日趋成熟,只是在牧看来,球场上却终归少了那一团他最在意的火焰。


堂本脸上带着稍许疲惫,于他而言,这也许就是他实现梦想的最好或者也是最后机会了,这也着实令牧绅一羡慕不已,人的一生中能够为梦想而竭尽全力,未尝不是命运的垂爱,或者自己也无需那样计较输赢,他能够确定篮球在他的生命中轰轰烈烈的存在过,并且会永远存活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不会被抹煞,便应该觉得满足了。


“球员的薪酬我会交给藤真处理,后续投资也会继续,所以堂本先生,我想要看到的是全力以赴!”


堂本看着阿牧,轻松的神情不过是稍纵即逝,“即便你不说,那些年轻人也会这样做!额……流川枫……如何了?”自从流川受伤之后,堂本便再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只是让他感到惊恐的却是诸星大的瞬间垮塌,这大约就是世事的变幻无常,无论计划得多么绝妙和万无一失,有时候却会被命运硬生生的破坏掉,他想也许曾经的自己太过勉强了,刻意的要去追求什么却反而会把自己困住难以施展。


“他很难以琢磨……”牧不禁叹了口气,“他看上去很好,不过是不是真的很好,连心理医生都无能为力!”


“他……我……我也有责任……”


“不,谁都不怪!”牧拍了拍堂本的肩,“这对他和我们也是一种磨练,也许应该珍惜!放心吧!我们都能挺过去!”


堂本一愣,他有些不明白牧的话,但是他了解一点,那就是目前的困难,只有靠自己才能度过,没有任何人哪怕是钱也帮不了他。


牧踱出了体育馆,天色暗下去,体育大学的学生们也大多结束了训练,开始了悠闲的课余生活,藤真今天不在,为了让流川在复健之余不至于无所事事,牧拜托藤真带着流川去了他父亲的疗养院,他想,爱情和亲情终归是不同的,对流川来说,他即便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爱情,也绝不会轻易的抛弃亲情,也许他的父亲能够让他快点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牧的思绪肆意的扩散着,却终究被另一个体育馆里篮球的声响打断了,那间体育馆亮着灯,这情景似曾相识,牧的脚步几乎是不受控制一般的走了过去,这是幻觉么?这声音是流川发出的吧,难道他不顾医生的建议固执的去打篮球了么?牧一阵心跳,他快步跑了过去,却停在了门口,不……不会……流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犹豫着抓住了体育馆的门,轻轻的打开……


他愣住了,偌大的篮球场上一个不同寻常的男子让牧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男子也十分年轻,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注视他,他的所有精力全都集中在了那颗橘色的球上,他流了许多汗,大口大口近乎贪婪的喘息着,他的神色他的专注和流川竟是那样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牧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那男孩的腿上,他只有一条腿,而另一条腿自膝盖以下便什么都没有了——他是坐在轮椅上的,他的篮球与牧方才见到的不尽相同,然而当那男子纵身牵拉着轮椅跳跃起来的时候,牧几乎屏息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而当那个球应声入篮的时候,轮椅上的男子才终于留意到了牧的存在。

 

“你是大学老师么?”他喘着粗气,声音也尤其洪亮,他抹去了额上肆意流淌的汗水,看了看球场的钟表,“今天这么早关门么?!”他仿佛不满的哼了一声,“再给我半个小时吧!最后半个小时怎么样?”

 

他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话,也毫不在意牧的反应,只要对方没有出口拒绝,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默许。

 

然而牧的过度关注仍旧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他被迫停下动作,莫名其妙的看着大门口那个神色异常的中年男人,这才依稀注意到他的穿着并不像个大学老师。

 

“喂!你到底是谁?”那男子整张脸都纠结着,转动了轮椅来到牧的面前。

 

“对……对不起!!”牧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躬身施礼,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失态,“我……只是没有见过这种篮球……”他想,这个与流川有着相似特性的男子也一定是直爽的个性,而客套和说谎都会被他们这种人一眼看穿。

 

“坐着轮椅么?”他看了看自己的腿,皱起了眉毛,“即便少了半条腿也有资格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我很佩服!”牧完全不在意对方直白,反而觉得这样的人也许更容易沟通,“请问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么?”那样厉害的篮球,能上大学也不觉得奇怪。

 

“我不是啊!”那男子嘟着嘴,那副别扭的样子也像极了流川枫。

 

“你每天都在这里打球么?”

 

“近期是的,我们租用了这里的场馆,他们的课程结束之后会让给我们用!”说话间男子也仔细的打量起牧来。

 

“你们……的球队么?”牧依旧诧异的问。

 

“我是国家轮椅篮球队的!”年轻人说话时,眉宇间尽是傲气和自豪。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训练?”牧的心中一阵豁然开朗,先前压抑的心情被眼前这个青年一扫而光。


“额……每天下午五点钟……”

 

“谢谢!打扰了!”牧刹那间有些冲动,他又一次微微施礼,连门都顾不得关上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只剩下了那青年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谓。

 

兴奋的心情让牧的心跳得很快,甚至在开车回家的时候大脑都是一片放空的状态。直到面对着流川,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你怎么了?”流川剑眉微颦,牧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明天……”牧此时不得不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他得试试,他想即便事情不会变得更好,但也不会更差了,“明天要不要去体育大学看看比赛?”

 

流川着实没有想到牧会首先提出这个想法,其实早在一个多星期前他就已经想要去看看自己的球队了,就算再不甘心就算以后再也不打球了,他总不至于逼迫着自己连篮球都不看一眼,他没有那么自虐。

 

“去!”他给了牧肯定的回答。

 

“还有啊!”牧的心情瞬间轻松了,因而也开始琢磨其他的事,“我打算把你卧室那张单人床换成双人的,你看如何?”牧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神色。

 

“干嘛?”流川的眉毛蹙得更深了。

 

“免得某个人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来闹哄着让我陪他!”牧忍俊不禁。

 

“嗤!”流川别过头,可是亮晶晶的眼睛却瞄着牧,“换床也行!”他咬着嘴唇,模样极其可爱,“但是你熬夜让我睡不好觉的话就滚出去!”

 

“咦?”牧一愣,这明显是将他的军啊!“没问题!”牧回答的很果断,可实际上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他自己心里都没谱,但是作为商人的狡猾之处即在于此,他自然会尽力去做,只是先达到目的更现实不是么?

 

“还有这个!”牧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你的年薪!”

 

牧的话让流川微微一怔。

 

“因为你没有赶上比赛,所以自然要比其他球员收入少一些。”牧懂得,在钱的问题上,流川更加不需要怜悯。

 

“大概有多少?”

 

“大约900万!因为球队赢了球,所以你是有一部分奖金的。”牧尽量把自己能够解释的收入跟他解释清楚。

 

“够了……”流川喃喃的说着。

 

“你在想什么?”牧感到有些不安。

 

“足够还钱了。”

 

“你还在想着把钱还给诸星大?”

 

“不对么?”流川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他现在已经坐牢了,你是打算把钱送到监狱里还是打算的等他出狱?”尽管诸星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淡化了,可是流川会提及他仍旧让牧感到不舒服。

 

“坐牢?”流川感到难以置信,看来就在自己入院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变故。

 

“他走私军火,所以被判刑了!”这是牧不愿说起的事,毕竟这是他不想被人知道的阴暗面。

 

“他在哪个监狱?”流川的回答让牧惊诧和无奈,他应该知道只要是流川决定了的事,是谁也扭转不了的。流川极认真的看着牧,“这是我和他最后的瓜葛!”

 

这是流川的决心,牧再不想要说服流川了,他想他懂得流川的想法了,如果不这么做,那个人就会永远横亘在他的生命中,流川绝不会让自己对任何人有所亏欠。

 

“明天我带你去!”牧无奈的叹了口气。


**********************************

 

这是流川枫第一次见到监狱,和他想象的不同,如果不是门口竖着看守所的门牌,恐怕不会有人想到这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甚至比平常的建筑还要显得气派些。

 

流川的运动强度和运动量是受到私人医生严格限制的,因而牧的车里总是放着便携式轮椅——相对于流川高大的身材,那东西一直都被他鄙视为儿童车,然而在复健的问题上,他就算不情愿也从不会拒绝或是违背,他对于未来是存有希望的,尽管他不知道三五年之后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门口到达探视大厅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牧推着流川走到门口的时候,流川便很坚定的拒绝继续乘坐轮椅了。牧没有劝说,他想他明白流川的心情,在诸星面前他是绝不肯流露一丝一毫的软弱和可怜的。

 

“我在外面等你!”

 

“嗯!”流川走了进去,他的脚还显得有点跛。

 

大厅显得有些冷清,说话的人声音都很低,空间里干净整洁却未免显得冷漠。四号窗口,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了,远远的看去几乎看不出诸星大的模样,短碎的头发,神彩尽失的脸,土灰色的囚服,使得整个人看上去苍白颓废。流川停在那里,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或许应该恼火或者愤恨,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却很酸涩。那曾经是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他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将他消磨成这个模样。他低着头,像是已经等了很久,看上去稍稍有些不耐烦了,继而他抬起头,眼珠艰难的流转了一下,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流川。从流川踏进这里开始计时,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流川不得不走过去,他尽力的让自己的步伐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隔着厚厚的玻璃面对面的两个人,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流川的神色看上去比以前柔和了许多,诸星的心里一片酸楚,大约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不是自己。入狱前听说了他受伤的消息,而雇佣伤人的罪名也被一股脑的扣到了他头上,他倒是无所谓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拿起听筒,好歹,他不能一句话都不对他说。

 

“你的伤怎么样了?”诸星的声音透着沙哑,仅仅是听着声音根本无法联想到他在入狱之前的身份。流川也拿起听筒,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会想要来这里,这下子没有人追着你了!自在了许多吧!”诸星自嘲的说,这也让流川觉得,他的那股子钻牛角尖儿的劲儿,是怎样都变不了了。

 

“我来还债!”流川终于肯直视着诸星,这让诸星大不禁微微的皱眉,时至今日,眼前这个比以前苍白瘦削了许多的流川枫却依旧能够轻易的撼动他的心弦,这个俊美坚毅的男孩注定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或者也是他的梦靥。

 

“我们之间不是了断清楚了么!”诸星垂下眼皮,他无法继续正视那双眼睛了,否则他仅存的最后那点在狱中度过几十年岁月的勇气都会瞬间消耗殆尽。

 

流川也不言语,他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张存有他薪金的银行卡,那张卡的卡面上印刷的是他的精致照片,不过是在将近一年前,那个还生龙活虎的流川枫。

 

“最后的了断!”他将那张银行卡用手掌拍在玻璃上,他无法将那张薄薄的卡片交给诸星,可是却固执的想让他看清楚。

 

诸星的眼前一片模糊,是啊,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瓜葛了,正如先前流川曾对他说过的,他们之间再没有关系了,或者几十年后他除了还记得世界上有个名叫流川枫的男子之外一切都灰飞烟灭了。他无奈的苦笑。

 

“流川……”他根本不会在乎那张卡片,更不会在乎卡上的钱财,他总算知道了钱也不过是无用的东西,不能太过依赖,否则它必定会给你留下致命的伤痛,只可惜他觉悟得太晚,“我们……不!是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或者只有那么一点点!”

 

流川卷翘的睫毛微微的一抖,只是一个微小的变化竟然也被诸星发觉了,他想他不再需要流川的回答,他忽而有那么一点满足,这种满足甚至强于当日强行与他的肌肤相亲,“如果我早点悔悟就好了……也不至于便宜了别人……呵呵……”诸星的大手掌遮住了双眼,再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探视时间还远没有到,可是流川再不想留在这里了,他的心情变得很奇怪,说不出的慌张,他急忙起身,却忽略了受伤的腿,刹那间一股针刺一样的疼痛让他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腿立刻变得无力,身子也跟着倾斜下去,失去了平衡的身体任他怎么努力都无可避免的倒了下去,诸星一阵惊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而却有人比他更紧张,一直在门口看着的牧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勉强扶住他才免于腿部的重创。

 

“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怎么这么慌张?”牧扶着流川站好,又转头去看他的腿伤,“这里怎么样?疼么?刚才有没有碰到?”

 

“没什么……”流川揪住牧的前襟,“走吧!”他低着头,眼睛明显失去了焦距,显得有些慌乱。

 

“…………好…………”牧无奈的叹气,他这才想起也抬头去看看他的故人,隔着玻璃窗,他感受到的是诸星的惊诧和难以言喻的愤怒。他们从没有这样对视过,或者他们从没有这样用最短的时间和最高的效率去剖析过对方,诸星紧咬着牙关,紧攥着的拳头连指甲都镶进了肉里,牧听不到诸星的声音,但是他看的出他的口型——原来是你!

 

诸星大,从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爱错了方式,找错了对手,甚至看错了人,所有这些错误都堆积在了一起就是他错误的人生。诸星想他恐怕还应该感谢牧绅一,否则他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载在了谁的手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牧对着诸星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再见。

 

再也不见么?诸星几乎是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知道,以牧的做事风格,也许这辈子他也别想要迈出这座牢狱了。

 

流川坐回到了汽车上,一言不发,他反复思考着诸星的问题,但却给不出答案。牧的话成了背景音,腿还疼么?过会去检查一下吧!这些都不过是例行询问而已,牧做事总是有自己的安排,他应与不应都是一样的。

 

“训练是什么时候?”

 

“要到下午呢!”

 

“哦!”

 

车里又一次安静下来。牧不再打算继续寻找话题,虽然流川还是可能会迷惑和混乱,但一切终归会过去,对于他们两个而言,诸星大已经在生活中消失掉了,不是暂时,而是永远。

评论

热度(11)